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杭州保姆縱火案:女主人死前2次電話求助未接通

時間:2017-06-27 08:23來源:未知 作者:admin 點擊:
莫煥晶還給朋友孟棋打電話炫耀,說新雇主對她非常好,是做童裝生意的,她過年回家,雇主還專門問了她孩子的身高尺碼,送了她一套童裝。 火災后,小區(qū)業(yè)主自發(fā)組織悼唁活動,草

莫煥晶還給朋友孟棋打電話炫耀,說新雇主對她非常好,是做童裝生意的,她過年回家,雇主還專門問了她孩子的身高尺碼,送了她一套童裝。

火災后,小區(qū)業(yè)主自發(fā)組織悼唁活動,草坪上逝者照片前擺滿了花圈、花束、蠟燭。(新京報記者王婧祎攝)火災后,小區(qū)業(yè)主自發(fā)組織悼唁活動,草坪上逝者照片前擺滿了花圈、花束、蠟燭。(新京報記者王婧祎攝)

  6月23日起,杭州一直下雨。整座城被烏云籠罩,先是毛毛細雨,緊接著大雨傾盆。上城區(qū)鯤鵬路的藍色錢江小區(qū)里,草坪上搭建一個靈堂。深藍色頂棚下,兩只白色燈籠風中飄搖。

  正中一張桌子,燭光后,放置著一張女主人照片,長發(fā)披肩、笑容溫婉;還有一張三個孩子的合影,兄妹三人頭挨著頭,對著鏡頭甜笑。

林家三個孩子的生前合影(受訪者供圖)林家三個孩子的生前合影(受訪者供圖)
 

  此前一天的6月22日,這三個孩子和母親在凌晨5時許發(fā)生的火災中不幸身亡。

  火災當天傍晚,杭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發(fā)布公告稱,“經公安機關調查,(藍色錢江小區(qū)火災)明確為一起放火案件。該戶保姆莫某晶(女,34歲,廣東東莞人)有重大作案嫌疑,現(xiàn)已被公安機關控制,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中。”

  從廣州趕回來的戶主林生斌,想不通他們平素善待的保姆為什么會這么做。他們給保姆送童裝,保姆說要在老家買房子,他們還借10萬元錢給她。

 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這位名叫莫煥晶的保姆,曾在東莞老家流連賭場,身陷高利貸漩渦。

  兩個未接的求救電話

  6月22日早晨5點20分左右,住在藍色錢江小區(qū)2幢2單元的夏蕓(化名)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。打開房門,一個鄰居沖她喊,“著火了著火了,快點下樓!”夏蕓嚇得一激靈,趕緊跑回臥室,喊家人逃命。

  一家人順著樓梯從13樓跑下去。到樓下往上看,夏蕓記得清楚,1單元18層起火了,“火勢已經很大,朝江面吐著火舌,里面冒著濃煙。”

  大約同樣的時間,另一位住戶汪岳(化名)也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,隨后跑到樓下。樓下聚集了很多人,都在議論1單元18樓著火了。他一驚,是不是自己的朋友林生斌家?他跑到1單元門口想看個究竟,被維持秩序的保安攔住了。

火災發(fā)生時的情景,(受訪者供圖)火災發(fā)生時的情景,(受訪者供圖)

  此時,汪岳見到了林生斌家的保姆莫煥晶,“頭發(fā)很濕,衣服也有點濕,鼻子里邊都是煙煤,手上拿著個榔頭。”莫煥晶用帶著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告訴他,家里著火了,女主人朱小貞讓她出來報警,朱小貞自己則去救家里的三個小孩。

  許多鄰居都見到莫煥晶當時的樣子,穿一雙粉色拖鞋,碎花睡衣短褲,頭發(fā)披散在肩上,正在和警察講話,沒一會兒就被警察帶走了。

  據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區(qū)分局官方微博, 5時07分,杭州消防支隊指揮中心接報警,藍色錢江小區(qū)2幢1單元1802室起火。

  5時54分,現(xiàn)場火勢得到控制;6時48分,現(xiàn)場火災被撲滅。

  汪岳回憶,火被撲滅后過了約半個小時,四具尸體被消防員抬了下來。“我站在單元門口,看著尸體從眼皮底下一具一具拉走,心里非常難過。”汪岳說,滿懷著痛惜,他按照家鄉(xiāng)的風俗,捏了捏每個小孩子的腳。

  一位在場的鄰居說,死者應該是被濃煙熏死的,四具尸體沒有直接燒過的痕跡,而是被熏得黑黑的,“臉上全是黑灰”。

  事發(fā)后,浙江消防部門通過當?shù)孛襟w證實了這一點,消息稱,稱起火點位于客廳,而四位死者被發(fā)現(xiàn)的地方是距離客廳最遠的小女孩兒房間,該房間內并沒有過火。

  當消防員到達小女孩兒房間時,房門關閉,打開房門,里面黑煙滾滾,“三個小小的身體躺在媽媽身邊”,有消防員哭了。

  消息中提到,死者的上方是這個房間唯一一扇窗戶。新京報記者跟隨該小區(qū)一位同戶型業(yè)主去家中查看,這個房間位于整套房子最北側,面積約為二十平米,窗體較窄,約一臂寬,窗戶一側有電動開關,按下開關后窗戶會緩緩向外打開,但僅能張開較小角度,按照浙江消防的說法,“濃煙飄散極為困難”。

火災救援現(xiàn)場,(受訪者供圖)火災救援現(xiàn)場,(受訪者供圖)

  林生斌的母親哭訴,一位住在對面樓的鄰居說,起火時她曾聽到從這扇小窗中傳來男孩的喊聲,“救命呀,救命呀。”后來這聲音就斷了。

  林家的鄰居兼好友賀亮(化名)非常后悔。賀亮告訴新京報記者,平時兩家人關系很好,經常帶著孩子一起玩。他的手機顯示,起火當天早晨5點08分,朱小貞曾給他撥過一通電話,但當時他睡得正香沒接到。朱還給另一位鄰居也撥了,同樣未被接到。

  這兩通未接來電曾是朱小貞求生的希望,很快就被熊熊大火吞滅了。

  “潼臻一生·”

  藍色錢江小區(qū)位于錢塘江畔,是杭州城里最高檔的住宅之一。林生斌家面積360多平米,有四間臥室、兩個客廳,還有一個專門的保姆間。按照市場價,這套房子價值約為2000萬。從開闊的客廳陽臺向外看,就是錢塘江。

  住在小區(qū)里的都是富人。汪岳說,業(yè)主以做生意的居多,“富二代很少”,大家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。他的朋友林生斌是福建人,父母都是農民,他做服裝生意,“靠著杭州這個電商之都發(fā)了家”。

  另一位經營餐飲企業(yè)的鄰居潘成(化名)說,林生斌和自己一樣,都是白手起家,剛做生意時,“沒像樣的鞋,沒像樣的床,五年前還不知道奢侈品長什么樣。”

去世的孩子和家人在一起。(受訪者供圖)去世的孩子和家人在一起。(受訪者供圖)

  林生斌的母親告訴新京報記者,兒子高中就出來打工,雖然讀書少,但“腦子很厲害”,很會做生意。他初來杭州,在老鄉(xiāng)開的理發(fā)店里當學徒,兒媳婦朱小貞在杭州賣女裝,有一次來店里理發(fā),和兒子墜入愛河。

  結婚時兩人都很年輕,林生斌26歲,朱小貞24歲,婚后一年就生了個兒子。林母說,當時經濟條件很差,房子是租的,她幫兒媳婦一起帶孩子。兩年后孫女出生,家里條件改善了些,買了個小房子,還請了阿姨幫忙,“那個時候請阿姨(一個月)只要1600塊錢。”

  又過了兩年,小孫子也出生了。原來的房子住不下,生意也做大了,小兩口決定賣掉原本的房子,換成了藍色錢江里的豪宅。之前的阿姨因故辭職,去年,朱小貞通過上海的一個家政公司雇了莫煥晶。

  林生斌經營著幾家服裝公司,旗下一個童裝品牌叫“潼臻一生”,前兩個字在大兒子、女兒名字中各取了一個字,“臻”和朱小貞的名字同音,“生”則取自林生斌,潼臻一生,“同貞一生”。他們漂亮的女兒還曾給這個品牌當過小模特。

  潘成說,這個小名叫陽陽的女孩兒完全繼承了父母的顏值基因。潘成的媳婦總夸林生斌帥,“像電影明星”,朱小貞很有氣質,陽陽安靜優(yōu)雅,簡直“有點不食人間煙火”。林母說,孫女陽陽一直在學芭蕾,跳得很好,曾在杭州電視臺表演過,平時她常翻看孫女跳舞的視頻和照片。大孫子在學彈琴,她略帶驕傲地指點著自己的肩膀、胳膊、腿,“放這兒彈的,放這兒彈的”,比劃著就哽咽起來。

朱小貞和小兒子在客廳里,背后書架為起火點。(受訪者供圖)朱小貞和小兒子在客廳里,背后書架為起火點。(受訪者供圖)

  老太太還記掛著兒媳婦的好。她念叨著,兒媳婦常說,媽,你們以前很辛苦,現(xiàn)在該享享福了,孩子也上幼兒園了,沒那么累了,你年紀也不大,多出去玩一玩。逢年過節(jié),兒媳婦都會給自己買禮物。

  汪岳也認為朱小貞是“絕對的賢妻良母”。他向新京報記者回憶,去年有一次,大家都在小區(qū)的泳池邊玩,林家的大兒子淘氣,往水池里扔了一顆小石子,不小心砸到了一個女人的頭。那個女人破口大罵,“像潑婦一樣”,罵完孩子罵朱小貞,但朱小貞一句都沒回嘴,最后還是汪岳看不下去,把朱小貞她們叫開了。

  被悲劇重擊后,林父嗓子幾近哭啞,林母的血壓也升了上來。兩位老人已經幾夜沒睡覺,困極了就靠在靈堂里的折疊椅上打個盹兒。

  他們記得,最后一次見到三個孫子,那是一周多前。林父騎電瓶車摔了跤,兒子一家人過來探望,三個孩子“這個抱一下,那個抱一下,都親一下”,“看著一天長高一天,心里很高興”。

 小區(qū)內搭建的臨時靈堂,(新京報記者王婧祎攝) 小區(qū)內搭建的臨時靈堂,(新京報記者王婧祎攝)

  林生斌成了世界上最傷心的人?;馂陌l(fā)生時他在廣州出差,接到電話趕回來時,他和美麗妻子、三個可愛的孩子已陰陽兩隔。這個崩潰的男人摟著妻子的尸體泣不成聲,他說,當時妻子眼中竟然也落淚了。

  這幾天,很多朋友前來吊唁,他抱著朋友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  保姆、賭徒、借貸者

  當日火被撲滅后,汪岳回自己家。在電梯間,他碰到一個不認識的保姆,神神秘秘地說,肯定是林家的保姆干的。汪岳當時還有點生氣,呵斥了一句“不要亂講話”,沒想到當天警方的消息就傳了回來,莫煥晶承認自己縱火。

  目前尚無法得知莫煥晶縱火的確切動因,但林生斌說,警方告訴他,莫煥晶之前偷了女主人朱小貞的手鐲,價值二十多萬,她偷了以后去附近典當行幾萬塊當?shù)袅恕?/p>

  林生斌說,他們當時雖然發(fā)現(xiàn)鐲子不見,但并沒有懷疑莫煥晶,還以為是孩子們拿著玩丟了,沒準兒什么時候又能找回來。

  林生斌告訴新京報記者,平時莫煥晶話不多,和家人相處得還不錯,就在事發(fā)前幾日,莫煥晶還管朱小貞借錢,稱要在老家買房子,朱小貞拿了10萬元錢給她。

  潘成對此非常氣憤,他說如果自己家保姆借錢,他肯定馬上開除掉。“大家之間是雇傭關系,要有界限,你管我借錢,就說明你惦記上我家了。”他不斷嘆惋,林家人就是“太善良了”。

  善良的朱小貞并不知道,她慷慨解囊的這位保姆,也許借錢并不是要去買房。

  莫煥晶之前的朋友孟棋(化名)告訴新京報記者,莫煥晶偷錢借錢可能和高利貸有關。孟棋和莫煥晶是東莞市長安鎮(zhèn)廈邊社區(qū)的老鄉(xiāng),還是中學同學,兩人以前關系非常好。

  孟棋說,莫煥晶高中畢業(yè)就不讀書了,一開始在小姨的工廠里當財務,“給的薪水很高”,但莫煥晶后來迷上了賭博,“什么都賭,打麻將、買六合彩、上賭博網站”。

  孟棋也和她一起賭,兩人還去過澳門。孟棋記得,有一次莫煥晶盜了她的某個賭博軟件賬號,一晚上就輸了七萬。

  為了賭博,兩人開始借高利貸,利息高得驚人,“借10萬,一個星期利息就8千到1萬”。一旦還不起,放貸者就會上門逼債,“去家里噴紅油、發(fā)恐嚇傳單”、“我都被打了兩次”。

  借錢時需要擔保人,兩個人就互相擔保,“這個蓋不上、那個蓋,后來鍋蓋蓋不起了”,莫煥晶的家人幫她還過幾次債,后來實在還不起了,兩個人就一起到上海打工,躲債、賺錢還債。

  莫煥晶有過一段婚姻,還生了孩子。前夫的母親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,莫煥晶在孩子出生后一個月開始賭博,“經常很遲回來睡覺”,還曾偷過家里的錢,最后也是因為賭博離婚,孩子跟著父親一方生活。她聽說幾年前莫因為欠高利貸還不上離開東莞,后來和他們家再無聯(lián)系。

  孟棋說,到上海以后,莫煥晶先在一家餐館打工,一個星期就被開除了,“人家嫌她板著臉,還總玩手機”。后來莫去了孟棋所在的家政公司,但因為偷錢又被開除了,“偷了公司幾千塊錢,還偷別的阿姨的錢”。

  此后,莫換了上海另一家家政公司,經歷了幾個雇主,最后被林家雇傭。

  孟棋透露,莫煥晶在之前的雇主家就偷東西,“第一次偷的時候,東家說我明明放在這里怎么會不見了,她過一會兒就把它放回去。第二次偷,東家懷疑是她了,說你不拿出來我就報警了,她就拿出來了。”

  去年春節(jié),莫煥晶還給孟棋打電話炫耀,說新雇主對她非常好,是做童裝生意的,她過年回家,雇主還專門問了她孩子的身高尺碼,送了她一套童裝。春節(jié)期間雇主出去旅游了半個多月,“給她放大假,錢一分不少給”。

  縱火案發(fā)生后,有人猜測,莫煥晶是偷了雇主家的東西,想放把火破壞現(xiàn)場,結果火勢沒控制住。還有人猜測,莫煥晶是偷東西被發(fā)現(xiàn),想制造火災后,她再表演一出“奮力滅火”,取得雇主的原諒。

  自發(fā)的悼唁

  長安鎮(zhèn)廈邊社區(qū)位于東莞市南部,這里靠近深圳,以外來人口居多。本地居民幾乎家家蓋起多層小樓,自家住一層,其余的租出去。

  一位湖南打工仔告訴新京報記者,本地人的地都被征掉建廠或者蓋樓了,他們就算不工作,靠收租金和拿分紅,“日子就能過得很舒坦”。

  新京報記者走訪了廈邊社區(qū),幾乎每幢房子的一樓門面都租了出去,用作菜場、餐館、便利店、小作坊。莫家也不例外,一棟米黃色的四層小樓,一樓門面房被分割成了早餐店和一間小型車間。

  鄰居說,莫家人自己住在二層,其余層大概有十間房出租給外地人,一間臥室每個月大概租到五六百元,一室一廳能租到七八百。

  鄰居透露,莫家出事以后,有公安局的人來調查過,還有記者來過,這兩天莫家人干脆大門緊鎖,已經兩天沒見人了,“可能躲起來了”。鄰居這幾年都沒見過莫煥晶,她感慨,“要不是欠高利貸,哪用得著出去打工”。

  千里之外的杭州,藍色錢江小區(qū),業(yè)主們、孩子同學的家長們自發(fā)組織了悼唁活動。汪岳說,差不多整個小區(qū)的業(yè)主都來過了,一束束滿天星、菊花、白玫瑰,整齊地擺放在雨中翠綠的草坪上。

  林家大孩子的老師在微博里寫到,看到學生遇難的新聞,“整個人都傻了”。她還記得前些天,自己忙著工作沒顧得上吃飯,這孩子一直關心地問,老師,你怎么不去吃飯?。?ldquo;又暖又乖又帥氣,沒有忍住看了一遍他上課的視頻,老師下周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
  賀亮已經去悼念了三次,他還在為沒能接到電話而懺悔,他默默祈禱,希望逝者能“去往天堂,化成天使”。面對新京報記者,賀亮反復地說,一個母親,在那么危急的情況下,要保護三個小孩,當時的絕望和痛苦“很難想象”。

  業(yè)主們感到后怕,有人買了滅火器,有人和孩子約定,“睡覺、洗澡時不要反鎖門”,這樣萬一發(fā)生緊急情況,敲門會延誤時間;不要原地等救援,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分離自救,在危急情況下,等待救援就是死路一條;到了安全的地方,要想辦法通知其他有能力的人來進行搶救。”

  業(yè)主正在聯(lián)合起來,他們認為物業(yè)在救援過程中處理不當,不止一位業(yè)主氣憤地表示,失火后沒有聽到消防警報,都是大家互相通知,或者聽到聲音自己跑出來的。滅火時物業(yè)沒能給消防隊員提供圖紙,導致極大的延誤了滅火時間,如果消防隊員能根據戶型圖紙有針對性的滅火和救人,也許不會釀成最終的慘劇。

  一位與林家同戶型的業(yè)主帶新京報記者去自家查看,他認為至少有兩條救生通道可以把人救出來,一處是男孩兒房間外衛(wèi)生間的窗戶,打開后有辦法去往隔壁,一處是女孩兒房間外衛(wèi)生間的窗戶,可以通往保姆房。事實上,莫煥晶就是通過保姆房的專用樓梯逃出火場的。

一位業(yè)主在戶型圖上標出可能的逃生通道。(受訪者供圖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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